安德烈與五個小朋友的網誌

2013年9月7日 星期六

給阿嬤的情歌-想念您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自從阿嬤走了之後,阿公陸陸續續請了一位外勞及一位村裡的阿婆,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。

後來,外勞回去了,阿婆倒是在家裡做了很多年了。

每每,阿婆見到我,總很不客氣對我說:
「啊,我問你勒!你飼狗是賣幹蝦米?」
「啊,你養那些狗要做什麼?是能賺錢啊?牟卡抓啦!你不會全部抓去丟掉啊!」

我都很想回她說:「這是我的事,跟妳沒關係!」
可是又覺得別跟她一般見識,也怕激怒阿公,也就算了。
回去,總是聽她在抱怨這個,抱怨那個。

她對阿公說話也很兇很大聲,常常聽她對阿公吼吼叫叫的。

這幾年,過年,阿婆有做了菜頭糕、發糕、年糕。

不過,慢慢的她也懶了,今年只剩菜頭糕(只是吃起來真的很水,一煎就破!)
只是,還是很感謝她做菜頭糕。

今年的除夕夜,吃團圓飯時,老媽不經意的說:「還是,媽媽做的菜頭糕好吃。」
「實在是令人很懷念媽媽的年菜。」,爸爸看著菜頭糕這樣說。

阿嬤是古坑人,嫁給阿公前,從未見過他;這位她將來要陪伴一生的男子。
阿嬤生了七個小孩:爸爸、大姑姑(已歿)、賣魚姑姑、機械廠姑姑、時髦姑姑、會計姑姑、小姑姑。

阿嬤很疼爸爸,尤其是在那個年代,父親考上台北工專時;
從泛黃的照片中,看得出來,阿嬤臉上掛滿著傳統婦女對獨子的驕傲以及疼愛。

小時候,我曾經在鄉下念過一年的小學,阿嬤為了照顧我們三兄弟,去接了家庭代工來做。

當時我們做過兩種代工:
糜阿:一種冰棒的竹籤,要將它,一根根地整理好,綑起來裝箱。
窗簾:掛在客廳玄關或是通往房間的門廉,但是它是用珠子串成的。

小時候,我就胖胖的。
記憶中,有次,我老弟站在大通舖上,將他手上的剪刀丟向了我,口中還喊著:
「我是小李飛刀,嘿!」

當我還在發呆恍份時,我已經讓大俠給血濺大通鋪了。(那年,大俠老弟才剛上幼稚園)

還有一次,是我自己笨蛋,洗完澡後,圍著浴巾就衝出來;
想像自己是足球選手踢球射門,我高舉雙手,雙膝滑壘到沙發上!

不過,當我的膝蓋碰到沙發時,我就知道狀況不對了!
因為我忘記,前幾天我為了捉弄我哥,我故意把小剪刀的刀尖插在沙發的間隙中……。

在屬於我自己的頑皮故事集中,這兩件大概是我還記得的;
不過,阿嬤還在的話,她大概可以說得更多,而且更好笑。

只是我記得,那兩次,阿嬤都很緊張地背著我,滿街找醫生,
嬤孫兩人的衣服都沾滿著我的血跡……。

阿嬤過世的十幾年前,開始洗腎,我曾經開車載著阿嬤去過幾次,但是我始終不大敢看。

阿嬤是採取腹膜透析的方式做洗腎,這種方法是:利用透析液由導管送入腹腔,利用一段時間來讓有毒物質與透析液進行交換,然後再移去含有廢物的透析液。

傳統腹膜透析法極耗費時間,同時對阿嬤也很不方便,
阿嬤每週要治療3次,每次要10-12小時臥床不動,實在很麻煩。

尤其是一開始接受血液透析治療時,要利用廔管插入前臂以與機器相連接,一條管子接在動脈,另一條則接於靜脈,再將洗乾淨的血液然後由靜脈回到阿嬤體內。

其實要插這種廔管,必須靠一隻大針頭,看來比吊點滴的針頭還粗。
每次洗腎要打兩次針,一次注射在靜脈;另一次注射在動脈,聽說打的時候很痛,打完就好了。

只是,我很怕打針,連我現在長這麼大了,去看醫生打針,護士看到我都直接說:「看你這副樣子,打屁股好了,比較不痛,而且你也看不到!」

當時,每次看到護士將針插進阿嬤手臂上的婁管時,我總是別過頭去,不忍心看更不敢看……。

醫師說,阿嬤年紀大了,再加上洗腎超過10年,
更是容易引發許多的併發症;阿嬤有一張(極重度)殘障手冊,所以,一直很不樂觀……。

這幾年,我在想,或許阿嬤走了,對她老人家來說是比較好的,不用再受苦難了……。

當年阿嬤所裝設的廔管只能裝設在手臂上的大動脈上,都是藏在皮膚底下。

幾年後,右手臂的大動脈已經不堪負荷,無法使用了;接著,換成裝設在左手的大動脈上。
幾年過去,左手的大動脈也無以為繼了,再加上病情的惡化,持續地動手術,左手臂的廔管也不能使用了,改換到裝設在脖子的右方。

裝在這個地方,讓阿嬤十分的痛苦,她總是想用手把廔管從她的脖子上摘下來;導致後來,醫生用繩子把阿嬤的四肢牢牢的綁起來。

就這樣,老人家被架在床上,一直罵著我跟爸爸。
到了半夜的時候,阿嬤好像回到過去,就像是在哄還是孩提時的我,說:
「阿佐ㄟ,乖!給阿嬤放開,阿嬤煮雞肉給你吃!」

沒有勇氣的我,總是故意走開暗暗掉淚,假裝我聽不到……。

阿嬤要過世的前一個月,住在仁愛醫院的加護病房裡頭;
那個月,我都睡在家屬休息室裡頭,阿嬤是術後引發敗血症走的。

那天的凌晨,我在家屬休息室裡,看到阿嬤站在我的腳邊跟我說:「佐佐,你要認真的努力工作。你是個好命的孩子,不像我做了一輩子的工作,還這麼歹命!要加油喔!要聽爸爸媽媽ㄟ話喔!」

醒來之後,我朦朧的雙眼看見,原本;阿嬤站的那個位置,站了一個隔壁床的病患家屬說:「加護病房的醫生叫你趕緊進去……」。

太平間的人給阿嬤穿壽衣時,阿嬤的身體已經僵硬了。

而當救護車從醫院載著阿嬤回到雲林老家時,父親在我的面前拿起阿嬤的呼吸器跟阿嬤說:「媽媽,咱身體好了!咱回到家了,媽,您好好休息!」

那時我看到了,父親對阿嬤不捨與愧疚的眼淚。

在家屬休息室的床前,在朦朦朧朧間,阿嬤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,至今我一直都記得,
就這樣,阿嬤走了,在離開前也不忘關心,叮嚀我,才離開這個人世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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